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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
11/27
11:46

《王冠》第四季:王权的代价

作者:菠萝·硬猫 来源:澎湃新闻

  1979年,I.R.A炸死了在爱尔兰与北爱交界的斯莱戈钓龙虾的路易斯·蒙巴顿。末代印度总督、英国海军元帅蒙巴顿爵士之死,激起了英国王室成员的伤心与愤怒。镜头贴近一张张高贵面庞,无人处,他们流露出身份不允许出现的表情。

  《王冠》(The Crown)第四季从蒙巴顿之死切入,结束于1990年撒切尔夫人离开唐宁街。北爱的反叛、英联盟的飘摇零落、国内经济改革的冷酷风雨,在这一季中与王室的故事交叉出现。需要了解这些背景,才能更好地理解奥莉薇娅·科尔曼饰演的伊丽莎白二世。

  《王冠》第四季海报

  前三季中,少女经历丧父,扮演女王角色,及至真正成为女王,用自己的生命换取王权的延续。通过她、菲利普亲王、妹妹玛格丽特公主等角色,观众已经充分知晓这一代温莎家族在历史上的位置。他们生于王权走向彻底死亡的路上。是用自己的血泪和表演娱乐大众,还是隐忍低调,尽可能让它存在更久一点,是留给这一代温莎家族为数不多的选择。

  荣光不再,关于打仗与继承,曾经王族最重要的事业,女王和宠爱的安德鲁王子共进午餐时不动声色地告诉他,自己不会阻止他像祖先一样英雄战斗。若想成为第一继承人,不仅需要干掉查尔斯王子,还要除掉查尔斯的孩子们。母子俩会心一笑,历史上的腥风血雨在王权被架空的今天成了餐桌玩笑。

  奥利维娅·科尔曼饰演女王

  王宫里的老鼠从女王看不见的地方跑过,宫殿里的墙纸剥落,安保松散,女王寝宫两次遭人入侵而无人察觉。现代文明国家早就淘汰了君主制,任何有理智的观众都不会赞同重回过去。但不妨碍人们热爱观赏贵族败落的情形,就像人们爱闻凋萎的玫瑰,以体会时间流逝的伤感。

  这一季中,局外人菲利普亲王变成慈祥英俊的老王子,折腾不动了。玛格丽特公主的叛逆任性终于演变为颓废与尖刻。她刚刚哀求女王给她更多的工作,转眼被挤出代表女王出访的重要王室成员之列。老公主的故事也快要落幕了。

  《王冠》和《唐顿庄园》一样,实质上都是家庭剧。贵族的身份和历史变迁只是挖掘人物深度,使人共鸣的必要道具。

  艾玛·科林饰演戴安娜

  历史的潮流推动王室走出高墙,更加亲民,也把撒切尔夫人和戴安娜推上历史舞台。本季中,撒切尔、戴安娜与卡米拉悉数登场。此前的菲利普、玛格丽特充其量只是来自内部的叛逆,这些新角色却来自外部,与王室的碰撞更加激烈。正是这些激烈碰撞,让本已走到边缘的王室再度活跃在公众视野中,丑闻、悲剧都令全世界津津乐道。

  他们就像被赶到一小方土地的奇特人种,虽然仍有特权,所失更多。从此不能打仗,只能打猎。这一季聚焦他们走钢索般的境遇:过度曝光显然对王室不利,但如果默默无闻,制造不出使人喜闻乐见的新闻,他们将更快走向被遗忘。蒙巴顿爵士已死,能左右国家进程的王室成员后继乏人。现有成员们无论个性如何,叛逆者如玛格丽特公主和安妮公主,野心者如安德鲁王子,懦弱者如查尔斯王子,都只能在狭小舞台戴着枷锁表演。

  女王分别召见四子共进午餐的一集中,孩子们个个惶惶然。幼子爱德华王子最直接,问母亲是否有坏消息要宣布,比如削减薪俸。类似的嘲讽处处可见,编剧想传递的无非是,他们早就不再高贵,但也不至于卑琐,只是普通人。女王虽贵为女王,却是相当失败的母亲。四顿午餐后,她意识到自己的失败。从前下定决心要亲自为每个婴孩洗澡,没有做到。孩子们长大后与她疏离,迷失自我,女王难辞其咎。

  吉莲·安德森饰演撒切尔夫人

  本季出场的重要角色撒切尔夫人,象征一股与王室截然不同的强劲力量,信仰奋斗与务实。剧中撒切尔夫妇应邀参加王室狩猎假期,遇到几次尴尬——没带户外鞋,没搞清楚晚餐时间,不会玩传统的Nibble Dibble游戏,即被认定为无法融入王室圈子。私底下,撒切尔亦看不惯王室作风,觉得都是腐朽无聊,简直浪费生命。

  撒切尔与女王每周会面,俩人一动一静,立场在女人与女人,领袖与君主之间切换。一次次会晤铺陈女王的所思所想,但无论她本人怎么想,在人前都必须保持对政治的绝对静默,这是保留王权的唯一方式。奥莉薇娅·科尔曼把这些不为人知装进肚里,再通过她本人的谦逊和细腻演技,展示女王每一个细微表情背后的原因。

  一次会晤中,女王告诉撒切尔从自己的立场上看,一个国家的潮起潮落如同自然规律,超然的口气简直让人生气。但这场戏不能被割裂了单独看。话说出口时,观众会记起前情中女王的忍耐和牺牲,日落西山的王权的残余重量。于是,“潮起潮落”便不是轻飘飘的遁词,而是沉甸甸的无奈。

  女王头戴一顶只有无为才能继续存在的王冠。经过半生,菲利普试着把游戏精髓告诉失意的戴安娜——家族中所有人都仰赖女王而存在,因女王的呼吸而呼吸。当时的戴安娜不能理解这至关重要的一课,或许至死都不能理解,也不愿理解。

  埃默拉尔德·芬内尔饰演卡米拉

  查尔斯、戴安娜和卡米拉的三人悲剧是这一季的重头戏。媒体经年累月的报道让这段三角恋闻名遐迩。在关键事实不能更改的情况下,如何为报章、电视中的人物剪影添上可信的血肉是关键。在剧中,卡米拉的人格在三人中最健全,飒爽利落,但因篇幅较少,不算出彩。查尔斯和戴安娜的初遇非常动人,但是很快陷入漫长的胶着。

  乔什·奥康纳饰演查尔斯

  选角上,扮演查尔斯王子的乔什·奥康纳比王子本人英俊得多,艾玛·科林扮演的戴安娜颇为神似。不仅是两人的容貌差距被缩短,他们的性格缺陷、可怜可咎程度也相当。

  戴安娜在剧中被塑造成向往童话爱情,享受万众瞩目的天真女人,不知餍足,浅薄不爱学习,并患有厌食症。查尔斯自然优柔寡断,心猿意马,缺乏解决困境的勇气和智慧,对戴安娜又妒忌又嫌弃。他从来没有爱过她。

  世纪童话婚礼的背后满是疮疤,剧中的呈现虽是虚构,逻辑是可信的。只是太过啰嗦,把查尔斯和戴安娜放在不同的场景中因为同样原因争吵。查尔斯与卡米拉被禁忌的恋爱在表现上太欠缺想象力,永远只有电话诉衷肠和人群中的默契,远不及玛格丽特公主和密友戴佐(汤姆·伯克饰)的对手戏那样火花四溅,层次丰富。

  作为全世界最著名的王室,英国王室的一举一动至今仍受万众瞩目。人们需要童话,需要以对特权阶层的想象充当娱乐消遣。《王冠》是这种需求的副产品,专门展示特权的惨重代价,其中个体的光彩与庸碌,骄傲和懦弱。虽是戏说,里面不乏人性的真实。

  撒切尔夫人不是王室成员,同样为特权付出代价,对她的刻画亦非常真实可信。编剧既展现她的果敢个性,政治理想,也不放过她的刚愎自用。女王邀四子午餐的同一集中,撒切尔毫不掩饰对其双胞胎子女的厚此薄彼。偏爱让她看不见儿子的自私无礼。最后导致她遭倒戈下台的原因中,不自知和偏执位列前茅。加上演员吉莲·安德森惟妙惟肖的表演,《王冠》贡献了屏幕上最丰满的“铁娘子”形象(之一)。

  遗憾的是,次要角色安妮公主、安德鲁王子和爱德华王子比较扁平,除了满腹怨怼就是郁郁寡欢。菲利普亲王则基本沦为沉默的装饰。不过,瑕不掩瑜,《王冠》依然是今年为数不多的优秀剧集。


【责任编辑:蒋肖斌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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